何其多,又何其贪!”
白焜握剑的手同样在抖,道:“你恨我怨我,我无二言,你将解药服下,我愿与你和离,今后离开临清宗……”
“你要离开,他会同意吗?他们会同意吗?”
温苒看向屋内的暗卫,惨淡一笑。清风剑寒光闪过,她这一剑却不是向着白焜,而是对着自己,引颈自刎。那声音满是凄厉苦痛,“你救过我,我爱过你,我们互不相欠了,何苦牵连我的父亲与孩子。你走吧,你志不在此,我放你走,我逼你走!”
那双含泪的、愤恨又凄苦的杏眼,时常闪现在他的记忆中,一如此刻,他与她的长子也有着一双同样的眼。白起轻声道:“那时你回来,是为了给我下蛊。”他仰起头,一滴泪落下,却说:“被你带走的这些年,小夜一定过得更辛苦。”
白焜看着他,意识到这滴泪不为他而流,不为自己而流,甚至不为温苒而流,是为了凌肖而流。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,人生风雨兼程,然而,竟然第一次遇到这般看不懂的一滴泪。他静了静,道:“这是独生蛊,母虫在你体内,子虫在凌肖体内,只有遇到了子虫,母虫才会苏醒。独生独生,你与他之中只能有一人独生,寄生了子虫的人注定短寿,只有母虫死了才能活下去。你不杀他,凌肖也迟早要杀你。”
他又道:“而杀了子虫,母虫能够将功力反哺于你,不再苦于沉眠。难道你没发现么,与他接触时总会令你痛苦,这正是蛊虫在催你动手。”
“可我与其他人接触时也……”
白起突然止了未完的话语,像是想到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一般,他剧烈颤抖起来。
四年前,他初出江湖,一人一剑处处闯荡,遇到了许多人,许多事,有些人在日后还会与他相见,有些人却只在生命中擦肩而过。
那考学的书生,似乎总是很爱盯着他的脸看,还一字一句教他念诗:去年元夜时,花市灯如昼。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。今年元夜时,花与灯依旧。不见去年人,泪满春衫袖。他读完这首诗,出神了很久很久。
那趴在他背后的少年人,听他提及弟弟,伏在他耳边低声说,我也有个哥哥,但他后来不要我了。他听得心软,道:若你愿意,便把我当作兄长吧,待我灭了这群恶人,带你一同游历江湖。那少年搂紧了他的脖颈,很轻地嗯了一声,喊道:哥哥。
那面容脏兮兮的老人,用粗糙的掌心紧紧握着他的手,问他,白大侠,这天下受苦的人这样多,你如何能够拯救他们?透过杂乱的头发,他看向那双琥珀色的眼,只坚定地回答:我救不了所有人,但可以见一个便救一个。老人又问:你也会救我么?他毫不犹豫地点头,道:当然。
那双眼,许多双琥珀色的眼,最终都化成同一双眼。有时是少年,有时是老者,甚至有时是女人,脸上蒙着面纱,拦下他说:小女姓林,爱慕大师兄已久!大师兄,你可有心仪之人?他感到窘迫,仓促拒绝,又听到那人说:大师兄,这可是你自己说的,既然没有男女之情,拒绝了我,那也不可答应旁人。
天地苍茫,他行走在其中,原来并不孤独。
白焜看着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,缓缓的,竟然露出一个笑。“他总要去见你,”他似是叹息,道:“因为这事,他受过许多次训诫,仍不肯改,如此顽固不化。不能真身示人,便假扮成许多模样去接近你,我教他许多,他却只用来做蠢事。”
“陛下也给过他机会,许诺若他杀了你,便放他自由,柳觉同样可以成为我们的棋子。但他却擅自行事,杀了柳觉,还毒瞎你的眼睛,废了我与陛下多年来的经营。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,他想带你一起走。”
白焜静静笑着,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,无奈地数落儿子的不足,“他与你不同,为私情所绊,自然成不了大事。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,若是做不到奉献自我,哪怕更自私些,他也有过许多逃跑自由的机会。偏偏,他又不愿一人独活。”
气血翻涌,眼前的景物又变得模糊起来,白起喘不上气,明明蛊虫没有发作,他却又感到钻心之痛,大恸:若不曾来找我,他应当已经离开中原了。
“你才是最像我的儿子,白起,成于困苦之境,依能恪守初心,坚定己道。侠者,应当如此。你很不错,比凌肖像样太多。”
笛声又一次响起,树林中人头攒动,似是已经包围了这里,蛊虫撕咬内脏,催促他屈服。白起不为所动,只浑浑噩噩地想:他错了,他做了错事,与我有关的都是错的。若不是因为我,他已经自由了!一行血泪顺着眼角涌出,白起苦涩地喃喃自语:“错了……”
凌肖错了,他也错了。糊涂,多么糊涂啊!为何不走,怎能不走,若他们之中只能活下一人,自始至终,注定只会有一个答案。
不该一错再错了。如同回光返照般,白起猛地起身,吼道:“白焜,我绝不会成为如你一般的人!”
他又一次出剑。
最快的一剑,最凶的一剑!朝代更迭,世事变迁,王孙贵族何曾见过这一剑;炊烟袅袅,日落黄昏,
百合耽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