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了下来,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,从前他不是最不耐烦做这种教人的事儿么?就听虞辰司笑道:“嫂嫂不比旁人。”
虞堇年似有所觉地看着他,而后笑了笑:“那就辛苦阿辰了。”近来军士多在操练,马场里人不是很多。林知意穿了一身月白的骑装,把头发束起,远远瞧着也是个活脱脱的俊秀儿郎。虞辰司牵了好几匹马来叫她选,这几匹都训练得极好,温驯亲人,不担心会生什么事端。可她却不急着选,反倒先在马棚里逛起来,左看看右看看,相中了整个马棚内最神气的那匹马——这马浑身乌黑油亮,四个蹄子却是一色的雪白,比旁的马都要高上一头,鬃毛飘逸,眼睛炯炯有神。她高兴地指着它:“我想要这匹。”虞辰司眼皮直跳:“小祖宗,你倒是慧眼识珠。那是西域进贡给父王的踏雪乌骓,脾性暴烈,只有父王能驱使它。我怕你还没坐上去就被它掀下来,到时候阿兄又该怪我了。”而且我也不想你出什么事。林知意慢慢地走到那乌骓马旁边,仰头看它,真诚地赞美:“你真漂亮……”乌骓打了个响鼻,虞辰司面色一变,以为它不耐烦,刚要上前准备把人拉走,就见那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马,竟然垂下脑袋,用鼻子去蹭小嫂嫂的脸,叫她痒得咯咯直笑。“这可奇了!我和阿兄回回靠近它都吃白眼,难道今日它转了性不成?”虞辰司满脸惊奇,也试探性地朝乌骓走过去,可甫一靠近,就被它又是后退又是甩头地避开了,还朝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。“……”好,这下他确认了,马还是从前那匹马,只不过独独对小嫂嫂青眼有加罢了。他扭头对林知意道:“嫂嫂可知如何与马相处?”见她摇头说不知,他便走到相邻那匹马身边同她示范:“你瞧,与马打照面,要选它们心情平和的时候;先让它们看见你,而后从左侧慢慢靠近。马儿胆小,若是贸然接近,亦或动静太大,都有惊动它们的危险。”他抬手,触碰那马的鼻头,“先叫它闻闻你的手,而后若它不排斥,便可稍稍后退,去摸摸它的脖根。”他动作轻柔,抚摸马儿时眼里是难得的温情,那匹马被他摸得很是受用,眼睫低垂,耳朵微动。虞辰司又慢慢向前,抚摸它的脖子,最后才轻轻地抚上马的鼻梁,“这般同它亲近之后,再摸它鼻梁,这几处它自己都碰不到,你帮它挠挠痒,它会很感激的。”说罢他朝林知意咧嘴一笑:“嫂嫂不若也试试?”这会他看起来就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模样,摸马、看马时的神情,叫林知意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坏。她转身站到乌骓左侧,有样学样地先是叫它闻闻自己的手,而后一点点地爱抚那几个虞辰司提到的部位。乌骓被摸得高兴,竟然还垂头想去嚼她的发丝,被她捂着头躲开了。虞辰司在一旁看着小嫂嫂竖起一根手指在乌骓面前来回摆动,试图告诫它不可如此造次,却被它当成胡萝卜蠕动着嘴唇想去嚼,只能慌忙又背起手的样子,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。等一人一马交流得差不多时,林知意提出来要上马看看。她抱着乌骓的脑袋与它额头相贴,自言自语似的道:“好马好马,一会可不能把我摔下去呀。”乌骓似是也听懂了,竟然从被牵出来到她踩着小凳子骑上去之后,都没怎么动弹。虞辰司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,随后也骑上了自己的爱驹“飞烟”,同她并肩慢慢地在马场上绕圈。原本他以为江南的姑娘多温婉小意,难以适应北地豪爽粗犷的生活,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嫂嫂,竟然过得如鱼得水,眼下她适应了马背,还嫌有些慢,渐渐地加快了速度。北地的春风依然寒冷,但林知意此刻注意力全在缰绳和四周风景上,完全感受不到。她的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,鼻尖和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,眼睛亮得出奇,整个人洋溢着说不出的鲜活,虞堇年来马场接她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。原野辽阔,碧草蓝天,群山的背影浮在空中,淡淡的看不真切,女子骑在马上笑得恣意,一面同他招手,一面策马缓缓而来,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一般,像一滴水落在他心里早就没什么起伏的潭面,泛起的一圈圈涟漪自此再也没有消失。他想,她本就合该是翱翔苍穹的飞鸟,所经历的一切根本不能桎梏她分毫,四周难得的春景此刻在他眼中都黯然失色起来。女子在下人的帮助下从马背上翻下来,落地后就小跑着到了他面前,几乎是下意识地,他张开双臂把她拥进怀中。抓住了。是属于他的春天。……虞辰司骑着马慢悠悠的跟过来,看着两人抱在一起,没什么表情,眼神阴翳,却在虞堇年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换上一副笑脸:“阿兄,我同你说,父王那匹乌骓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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