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在这种时候,顾晏也依然是克制的。他甚至没忘记自己还在发烧,会有传染的可能,所以触碰只止于嘴角。他还给人留有余地,如果真的是抗拒且排斥的,这一夜可以权当无话,第二天清早要离开的人依然可以拎着行李离他远远的。他连台阶都给对方铺好了……但在这种极度的克制之下,他轻吻完,微微让开毫厘,眸光从半阖的眼中投落下来,看着燕绥之的鼻尖和嘴唇,停了片刻,又在嘴角触碰了一下。像是试图压抑却最终没能按捺住的冲动。这种克制和冲动交织的矛盾莫名动人,至少对燕绥之而言是这样。就像是有人在心脏的尖瓣顶上伸指一掐,说不上来是轻还是重,却在瞬间,满溢出万般滋味来。他曾经碰到那些热烈情感时,总能找到无数种方式去拒绝,带着玩笑举重若轻,甚至能让对方在出口之前就自己将话咽回去。但不论是什么方式,本质永远绕不开两种理由——要么是一时冲动作祟,要么是因为把他想得太好。但这两种在顾晏身上根本不适用,他绝不会是冲动作祟一时兴起,也从没有片面地把他想得太好。很奇怪,顾晏刚好是这两者的反面。更奇怪,燕绥之甚至根本没有去想什么拒绝的理由和方式……他只是愣了片刻,抬手摸了一下沾了顾晏体温的嘴角,又垂下目光看着指尖,摩挲着出了一会儿神,然后哑然失笑:“这就是你上次说过的……荒唐的想法?”顾晏看了他好一会儿,沉沉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那些学生时代里压抑的、沉默的、青藤蔓草般无声疯长又无疾而终的情感;那些在办公室的窗玻璃旁、桌角的阳光里、阳台煌煌的城市灯火中悄悄冒头的荒谬心思,在横跨过十年漫长的时光后,就交付在了这样一个简单又平静的音节里。顾晏转头看了一眼窗外,灯松和飞舞的漫漫萤火依然在夜色下摇曳。这其实是他未曾料想的,当初让乔帮忙的时候,他其实忘了燕绥之只是暂住,终究是要搬出去的。他更没有想到灯松被送来的时间这么巧……如果不是因为他出差让燕绥之多等了一天,如果不是因为发烧打乱了对方的计划,这些灯松种下的时候,燕绥之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。他可能会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,和光脑中堆积如山的文件默然相对,然后偶尔在休息的间隙,抬头看到那些无声的萤火……但这是他自己的事,不应该成为别人或走或留的理由。顾晏的目光重新落在燕绥之身上,“我吃过药了,烧很快会退,那些灯松种在庭院里也并不碍事,这些都不用在意。”他替燕绥之把这些芜杂的干扰因素都划掉,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沉沉开口道:“但是我可能比当初还要荒唐一些……”“……所以,你还走么?”燕绥之看着他,片刻之后出声道:“我的行李箱其实已经收拾好了。”“……另外,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太像,但我依然是你曾经的老师。”顾晏“嗯”了一声。“因为一些……缘故,我其实从没有想象过,自己跟某个人发展更为亲密的关系会是什么情形。”燕绥之斟酌着,“遑论对方还是我带过的学生。”顾晏垂着目光,他穿着衬衣长裤,靠在琉璃台旁,就像在安静地听着某个卷宗细节。眼睫在下方投了一片阴影,即便站在他面前也看不清他的眼神,所以也不会给说话的人带来什么心理负担。燕绥之看着他隐在阴影里的眼睛,思忖了片刻,终于继续道:“……但是很奇怪,我现在居然觉得这是一件令人心动的事情。”顾晏愣了片刻,而后猛地抬眼,乌沉沉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看着他。燕绥之任他看了一会儿,又偏开头翘着嘴角有些无奈道:“别看,不走了。去餐桌边坐着,粥真的要糊了。”这种时候,谁还管粥?但是燕大教授又紧跟着补了一句,“熬了一个小时,真糊了我肯定就气走了,毕竟这是你的房子,也不能把你气跑是不是?”说完他还半真不假地咕哝道:“烧一点没退,净来厨房捣乱。”顾晏:“……”什么气氛,全被要糊不糊的粥和某人这张嘴搅和没了。顾晏感觉自己的发烧可能又重了一点。不过这也确实提醒了他,毕竟他还在生病,别自己没好还传染给别人。粥隐约散出一丝糊味的时候,顾晏顺从地从厨房出去了。燕绥之看见他朝餐厅的方向走,便收回视线,没好气地把砂石锅下面的开关关掉。好在糊得并不厉害,只是在边缘徘徊的程度,打开盖子闻起来还不错,汤汁和食料都被熬化在里面,浓香稠糯。他拿了碗勺,避开锅底盛了两碗。
转头却见顾晏从楼梯那边走了过来,端了两碗粥搁在餐桌上。“刚才上楼了?”燕绥之和他面对面坐下,拿瓷勺搅了搅糯香软烂的米,随口问道。顾晏“嗯”了一声,没多说,认真地喝着粥。燕绥之尝了一点,虽然他很少做这些,但自认为手艺还算过得去。顾晏闷不吭声,即便生着病,吃饭的时候也很讲礼仪。吃完最后一勺,他看了燕绥之一眼,道:“味道很好。”乍一听是句难得的人话,但是高烧没退的人吃什么都能淡出鸟儿,根本尝不出味,好个屁。燕绥之领了他这句瞎话,半真不假地挑眉说:“真的?那多吃点。”“……”顾大律师默默看了他片刻,还真起身又去盛了一些。有些人生病了食欲很差,因为尝不出味就只吃一点点,对恢复并没有什么好处。顾晏虽然难得生病,但以往病起来还真是这样,一天下来都吃不了几口,没想到这回碰上了一个能盯着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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