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嬴说与齐国议和的事。议和,主要议什么,土地耳。文安以南,平舒以北的那片地方是一笔乱账,曾属于燕,近许多年都归齐,一度还让赵夺去,燕国自然是想要回来的。齐人却说那里本是齐地,当年齐桓公一度赠与燕国,后来齐国收了回来。俞嬴道:“当年桓公送的是哪里,如今谁也说不清楚,或许早就让齐国夺了回去。况且,吕氏送的土地,跟他田氏有什么关系?再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讨的。”燕侯启道:“齐人惯常如此,老师忘了当年齐相讨要青石坠子的事了?”俞嬴:“……”燕侯启瘦了许多、颇有棱角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。俞嬴也无奈地笑了,这个熊孩子大了,当了国君,也是一样地蔫坏……俞嬴接着道:“那片地方要回来,对文安防守有利,如今文安离着齐境太近了。我已经跟大夫宋歇说了,这事不让步。”宋歇是这两年招纳的策士,口舌很利,这次便是由他与齐交涉议和。俞嬴又说到赵国趁齐北部兵力空虚攻打河间的事:“齐人有防备,如今两边正在相持。估计这次赵军会无功而返。”前几年赵敬候薨,其子种立。赵侯种以叔父赵亭为相。这对叔侄延续了敬侯之政,依旧对外多有攻伐。俞嬴想起当初自己在河间城外见到赵亭的情景,还有上次他醉酒的颓然之色。这几年大权在握,这位故人应该不是那副颓唐的德行了……燕侯启道:“大约赵人也没下死力去夺。他们还盯着魏国呢……”说起三晋那乱麻一样的“爱恨情仇”,师徒两个都一副无奈的神情。说完正事,大过节的,总要舒散舒散,又不能玩别的,师徒俩便弈棋。刚至中局,寺人来报说上将军令翊来了。令翊进来,两人站起略迎一迎他。令翊看到棋局,道:“你们对弈你们的。”三人实在太熟,无需客气,俞嬴和燕侯启便接着下棋,令翊在旁边观看。俞嬴六博不行,却是弈道高手。燕侯启是她带出来的,棋路很像,也稳中藏着锋利,火候上却差点功夫。令翊跟他们不是一个路数,他打起仗来大开大合,下棋也大开大合。从前在齐国的时候,每逢他们师徒对弈,令翊常在旁边瞎支招,如今到底是当了上将军的人了,只是沉稳静观。棋局至险要处,燕侯启皱眉,拈子要落,却听这位上将军道:“这里!”俞嬴师徒都瞪他,随即三人又都笑了。真是恍然如昨。寺人收拾棋盘棋子。燕侯启对俞嬴道:“启这两日读书,颇多不解之处——”这回改成令翊瞪他了。俞嬴笑。燕侯启道:“改日请老师为启解惑。”燕侯启又极识趣地道:“时候不早了,老师早些归府歇息吧。既将军在,启就不派甲卫护送老师了。”
俞嬴点头,和令翊一起告辞。燕侯启送出殿门,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他转身回去,接着去批阅那些上书。虽有老师有将军扶持,但外面强敌环伺,要兴邦强国,不让父亲的心血东流,便要勤勉一些才行。回到府中,脱了外面的厚大裘衣,俞嬴令翊两人相对坐下。俞嬴问令翊:“怎么家宴散得这样早?”令氏这样的旧族,在武阳的族人很有一些,按说团圆宴一时半会儿散不了。令翊不要脸地道:“没散,是我醉了。”俞嬴:“……”令翊笑。俞嬴也笑。经过了前几年的事,如今与他这样坐着,这样闲聊,就觉得很满足。令翊接着不要脸:“先生老盯着我看做什么?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?”俞嬴哄他:“将军美甚!着实未曾见及将军者。”令翊却没顺着胡扯下去,他脸上不正经的笑意也淡了,只定定地看着俞嬴,眸中深情满得要溢出似的。俞嬴抬手,抚摸他英气的眉毛,微陷的眼窝,他的面颊。令翊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,又轻轻握住,亲吻她的手背。俞嬴垂目而笑,一眼扫见他腰间的青玉带钩:“倒未曾见你戴过这个青玉的带钩……”令翊伸臂搂住她:“先生要不要解下来细细看看?”他男子的气息浓厚,带着野劲,带着蛊惑,却又强自装得君子一样,轻声问:“先生,我今晚想留下来,可以吗?”他凑得更近,两人呼吸几乎交缠:“我想要你,明月儿,你想要我吗?”俞嬴不是君子,根本禁不得他这样的诱惑,双臂环住他的颈,吻住他的唇。令翊紧紧地搂着她,反守为攻地亲吻她,抱起她走向卧房。俞嬴犹豫一下:“翊,除了那张奇诡的帛画,你还看过别的吗?你——”令翊把她放在床上,轻轻覆上去,珍而重之地再次亲吻她:“先生试试不就知道了?” 会盟于稷丘第二年春,赵从齐国河间撤军。随即赵伐魏之怀城,韩伐魏之马陵,皆败。四月赵韩合兵再次伐魏,攻克魏国城邑葵。两国乘胜进攻浊泽,大败魏军,继而兵围魏国都城安邑,魏侯罃被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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