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宋厌瑾,我做不到坐以待毙。”少女极轻的这句话穿越雕栏与楼阁,惊滞入奄奄一息的少年耳中,宋厌瑾一愣,旋即眼尾不自觉地弯开,被鸦黑眼睫遮住的眼瞳瞬间亮起来,恍若涸枯的死潭里摇晃开了一灿本不可能出现的宵烛。她原来这般在意他,她竟然会这般在意他。“你在笑什么?”在一旁打磨匕首的慕素胧抬起头,注意到被她缚住手脚的“少女”眼底那浅淡的涟漪,神情不虞地出声问。宋厌瑾敛了笑意,不予置答。慕素胧有些恼火,她折磨了他整整一宿,他身上那件素白的罗裙都已被淋漓的猩红浸得不复清冷色,可从始至终宋厌瑾都一声未吭,现下他甚至还在笑,这让以折磨他人为乐的慕素胧大为挫败,她恨恨上前,在他已是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新划开一道血痕。宋厌瑾仍是波澜不惊,慕素胧瞪着他狼狈却又淡然的模样,一个恶毒的念头倏然浮上心头。“你这张脸,确是生得不错……”慕素胧的刀背贴上宋厌瑾白皙的侧脸,笑得千娇百媚,“将你这张脸剥下来,再献给霄厄剑宗的各位为礼,如何?”宋厌瑾蹙蹙眉,第一次在面对慕素胧的威胁时有了反应,他稍稍侧了头,别过慕素胧的刀尖叁寸。他刚刚才确定小鱼是真的也喜欢他,这张脸怎么能毁掉,万一小鱼就是爱这张脸呢。宋厌瑾无所谓受多重的伤,说实话,被折磨得越是皮开肉绽,他越是开心,谢虞晚那个圣母的心软性子,若是知道他这副命若悬丝的可怜情状,想必会心疼得手指都在颤抖。她会怎么样呢?会抱着他轻声啜泣吗?其实自这个世界的重逢以来,他还从没见过她哭,她惯来是坚强的,上回见她哭还是在她十四岁那年,彼时她的母亲过世,他去敲她家的门时,就看到了她潮湿的眼角。好想看她为他而落泪啊。宋厌瑾是个情意都在算计的怪物,是个为了赌谢虞晚的怜悯与信任,以自己的命相赊的疯子,他不惧任何,独独惧谢虞晚会不爱他。可谢虞晚怎么可能不爱他呢。当荆鸢跟着谢虞晚冲进知县的书房时,当荆鸢注意到谢虞晚施法的手指都在轻颤时,她也忍不住想感慨一句,爱真是一件让人不顾一切的东西。这是荆鸢头一回目睹丹青谷的幻术。她见惯了谢虞晚用剑,是以谢虞晚抽出一支沉青色的毫笔时,荆鸢还讶异地望了谢虞晚一眼,紧接着谢虞晚的那杆笔凌飞至半空,无墨的狼毫下碧光大作,笔触宛如嶙峋青松般苍劲峥嵘,偏在转笔时又矛盾地婉转温润,于是更像错入春涧的亭亭雪。没人看得懂那一笔笔行云流水下的曲折,没人知道谢虞晚是如何出招的,荆鸢只看明白了知县逐渐空洞的瞳孔,以及其逐渐恐惧的神色,半晌过后,谢虞晚方才收了笔,回过身迈离房间,简洁道:“走。”纪渝不解:“师姐,你这是……”萧元晏折扇一开,笑道:“用幻术刺探隐密,以虚诱实,谢姑娘真是聪明。”谢虞晚看他一眼,无奈道:“这话也只能是你说,若是宋厌瑾说,我倒还真会疑心他是在埋汰我。”想到宋厌瑾,谢虞晚的眸光不禁一空,她抿抿唇,不再言语,领着萧元晏、荆鸢和纪渝东折西拐,最后转入一条两畔枫红的曲廓,驻足于一扇雕有异花奇兽的门扉前。谢虞晚忽然心如擂鼓,潜意识告诉她宋厌瑾就在这扇门内,她用力闭闭眼,再次拿出那支笔,摊于手心轻声念诀,毫笔再次抟飞而起,只是这次不再仅过头顶,而是凌于晴空间,随即降下一道道青绿色的灵罡。“别施此术了,”荆鸢忽然出声,她担忧地凝着谢虞晚苍白的脸色,“晚晚,你还要命吗?”谢虞晚却摆摆手,只分神将几张符咒塞入其他人的怀里:“这是我娘的缩地成寸符咒,等找到宋厌瑾,我们便借此符从这里逃走,随即立刻离开岭江城。”只是现下没人有心思在意这些,荆鸢、纪渝和萧元晏叁人对视一眼,旋即不约而同地起指运灵光,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她。虽有好友的灵力补偿,待法术终,谢虞晚还是猛地呕出一口血,字句都有些吃力:“我们快进去。”
谢虞晚的这一式直接将满屋的看守拉入了幻境,是以极耗元气,抬步时的步伐甚至都有些踉跄,荆鸢想扶住她,谢虞晚却摇摇头,她实在太心急,磕绊着就往里冲,终于在最里的那间牢房中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宋厌瑾。“宋厌瑾。”望着气若游丝的少年,谢虞晚一愣,旋忙不迭地冲进牢房,越过昏迷的慕素胧,跌跌撞撞地扑进宋厌瑾的怀里,抬起指就要去试他的鼻息。宋厌瑾掀起眼皮,有气无力地笑:“我还活着。”谢虞晚松出一口气,踮起脚亲了亲他苍白的唇,喃喃:“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了,要生一起生,要死一起死。”宋厌瑾垂睑看着少女眼中热烈的坚定,倏而怔忪,末了又笑:“好,要死一起死。”谢虞晚没有发觉他字句间的轻微变动,这时荆鸢、纪渝和萧元晏也赶了过来,没时间再在这里耽搁,几人连忙合力给宋厌瑾松了绑。只是在路过昏迷的慕素胧时,宋厌瑾指节微动,慕素胧的手臂上顿时扯开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,紧接着,慕素胧阖着的睫毛颤了颤,却未被任何人发觉。“如果我的寻踪术没有出错,”几人快步穿梭于牢房外的长廓上,谢虞晚一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,一面说着,“往北再走叁日便是无道天邪阵阵眼所在之处,彼时我们……”谢虞晚话还未说尽,忽察身后凛冽杀意,她眉心一跳,头还未回招式已出,及时抵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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